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 發布日期：2007-11-29

李鋼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歐洲研究部主任、研究員
  
　　梁豔芬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世界經濟貿易部主任、研究員
  
　　李稻葵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清華大學中國與(yu) 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
 
　　哈繼銘 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 
 
　　何帆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yu) 政治研究所所長助理
  
　　編者按 
　　本周三，中歐峰會(hui) 將在北京召開。本屆峰會(hui) 召開的主要目的在於(yu) 回顧中歐過去10年來所取得的成績，鞏固雙邊合作機製，製定未來10年發展目標，進一步加強中歐夥(huo) 伴關(guan) 係。

　　近年來，在中歐雙方貿易實現大幅度增長的同時，中國對歐盟貿易順差也連年擴大。有意見認為(wei) ，人民幣匯率低估是中方形成貿易順差的主要原因，因此匯率問題也成為(wei) 中歐峰會(hui) 的討論重點。

　　據了解，此次中歐領導人峰會(hui) 前夕，由歐元區財長會(hui) 議主席容克、歐洲央行行長特裏謝、歐盟經濟和貨幣事務專(zhuan) 員阿穆尼亞(ya) 組成的歐元區代表團，將與(yu) 中國人民銀行、中國財政部的官員進行會(hui) 晤，討論匯率問題。此外，本次中歐峰會(hui) 還將涉及能源、貿易、氣候、醫療、區域發展等多個(ge) 議題，歐盟希望能使中國分享到歐盟在這些方麵的研究成果，並為(wei) 歐盟企業(ye) 帶來投資機會(hui) 。

　　在此次中歐峰會(hui) 召開之前，本報以中歐貿易、人民幣匯率問題等為(wei) 主題，邀請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歐洲研究部主任、研究員李鋼，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世界經濟貿易部主任、研究員梁豔芬，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yu) 政治研究所所長助理何帆，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李稻葵，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哈繼銘五位嘉賓，對這些問題進行深入探討。

　　中歐貿易增長率大幅超過中美、中日增長率

　　記者：在談人民幣與(yu) 歐元匯率問題之前，能否先回顧一下中國與(yu) 歐盟對外貿易的總體(ti) 情況？

　　李鋼：總體(ti) 來說，在中國與(yu) 歐盟全麵戰略夥(huo) 伴關(guan) 係的框架下，這幾年來中歐雙邊經貿關(guan) 係得到了全麵、持續、快速的發展，經貿關(guan) 係的發展反過來又進一步加強了雙邊的全麵戰略夥(huo) 伴關(guan) 係。

　　2004年，歐盟成為(wei) 中國第一大貿易夥(huo) 伴，目前歐盟繼續保持這一地位，此外中國也成為(wei) 歐盟最大的進口來源地。在中國與(yu) 歐美日三大貿易夥(huo) 伴中，中歐貿易增長率大幅超過中美、中日貿易增長率。 

　　在2004年到2006年間，中國與(yu) 歐盟的貿易關(guan) 係突飛猛進，年均進出口額增長率在27%以上，其中中國的出口年均增幅高達32.5%，進口年均增速也為(wei) 18.8%，這既有歐盟東(dong) 擴的效應，也有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積極影響。

　　另外我計算了2001年到2006年這6年中歐貿易增長情況，雙邊進出口額增長了3.55倍，其中中國對歐盟出口增長了4.45倍，中國從(cong) 歐盟進口增長了2.53倍。雙邊貿易增長態勢是非常強勁的。

　　到2006年，中歐雙邊貿易額為(wei) 2723.0億(yi) 美元，同比增長25.3%。而今年前9月雙邊貿易額已經達到2561億(yi) 美元，全年將超過3000億(yi) 美元，可能達到3300億(yi) 美元左右。

　　在貿易順差方麵，實際上前幾年一直保持在200億(yi) 美元以下，2004年開始逐年增加。2006年，中國對歐盟貿易順差為(wei) 834億(yi) 美元，今年前9個(ge) 月為(wei) 948億(yi) 美元，全年估計1300億(yi) 美元。

　　記者：我國與(yu) 歐盟貿易的國別結構、產(chan) 品結構呢？

　　梁豔芬：在歐盟成員國中，德國、荷蘭(lan) 、英國、法國和意大利是中國的主要貿易夥(huo) 伴。

　　在產(chan) 品結構上，根據中國海關(guan) 統計，2006年中國向歐盟出口額超過百億(yi) 美元的四大類產(chan) 品是：機電、音像設備及其零件、附件，對歐出口額為(wei) 840.4億(yi) 美元，占對歐出口總值的46.2%；紡織原料及紡織製品，出口額209.7億(yi) 美元，占比11.5%；此外還有賤金屬及其製品，以及雜項製品。以上四大類合計比重為(wei) 73.6%。

　　中國從(cong) 歐盟進口產(chan) 品主要集中在機電、音像設備及其零件、附件；車輛、航空器、船舶及運輸設備；賤金屬及其製品；化學工業(ye) 及其相關(guan) 工業(ye) 的產(chan) 品等四大類上，2006年從(cong) 歐盟的進口額分別為(wei) 415.1億(yi) 美元、129.7億(yi) 美元、84.8億(yi) 美元和76.1億(yi) 美元，合計占我自歐進口總值的比重高達78.1%。

　　應該說這種產(chan) 品結構是雙方比較優(you) 勢的結構。

　　歐盟對華投資質量高

　　記者：歐盟對華投資，中國對歐盟投資的情況如何？

　　梁豔芬：近年來歐盟對華投資繼續保持增長，中國對歐盟投資則是逐漸增多。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隨著投資環境的進一步改善，歐盟企業(ye) 對華投資信心不斷增強，以諾基亞(ya) 、BP、殼牌、阿爾卡特、大眾(zhong) 、西門子等為(wei) 首的跨國公司資本繼續大量進入我國，歐盟對華直接投資也在這一時期進入了快車道。

　　2004~2006年，歐盟累計對華投資項目8011個(ge) ，直接投資實際使用金額162.1億(yi) 美元，占全國的8.01%。其中，2006年歐盟對華投資項目2742個(ge) ，直接投資實際使用金額67.8億(yi) 美元，占全國的9.76%。

　　截至2006年底，歐盟累計對華投資項目25450個(ge) ，合同外資金額980.3億(yi) 美元，實際投入531.9億(yi) 美元，平均項目規模209萬(wan) 美元，歐盟是中國第四大外資來源地。

　　比較來說，雖然歐盟對華投資總額落後於(yu) 美國和日本，但其項目的平均規模較大，技術含量也較高，且多投資於(yu) 生產(chan) 領域，核電站、磁懸浮列車、環保等項目已成為(wei) 中歐合作的標誌性項目。從(cong) 歐盟成員國來看，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荷蘭(lan) 對華投資居於(yu) 前列，2006年，上述五國對華實際投資總計42.8億(yi) 美元，占全國吸引外資額的6.8%，占歐盟對華投資的80.5%。

　　近年來，隨著中國“走出去”戰略的實施，中國對歐盟國家的投資也取得了一定進展，除傳(chuan) 統的貿易、海運、銀行等領域外，產(chan) 業(ye) 型投資也有所發展，以華為(wei) 、中興(xing) 、TCL、海爾等為(wei) 龍頭的企業(ye) 在歐盟的投資取得初步進展。

　　2005年中國對歐盟25國中的23個(ge) 國家有投資發生，流量金額為(wei) 1.9億(yi) 美元，累計存量為(wei) 7.3億(yi) 美元，其中批發和零售業(ye) 、製造業(ye) 各占27.4%，農(nong) 林牧漁業(ye) 占17.1%；采礦業(ye) 和交通運輸倉(cang) 儲(chu) 業(ye) 各占12.7%和5.8%。根據最新統計數據，2006年經中國商務部批準或備案，中國在歐盟的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額為(wei) 1.3億(yi) 美元。

　　記者：剛才提到歐盟對華投資項目平均規模較大，技術含量也較高的問題。

　　李鋼：是這樣的，可以說歐盟對華投資的“質量”是很高的。近年來，歐盟持續保持中國最大的技術引進來源地，技術轉讓水平也是不斷提高。

　　歐盟不僅(jin) 是我出口產(chan) 品的傳(chuan) 統市場，同時也是中國引進先進技術設備和資金的主要來源地。歐盟擁有我國目前所急需的能源、環保、交通、化工、汽車、電子和農(nong) 業(ye) 等方麵的先進技術，且轉讓態度積極，這使歐盟成為(wei) 中國引進技術的第一大來源地，我國從(cong) 歐盟引進的高新技術項目占我國從(cong) 全球引進總數的一半以上。

　　匯率不是中歐順差的最重要因素

　　今年以來，人民幣兌(dui) 美元升值，對歐元是稍有貶值，在這個(ge) 情況下，中國自美國的進口增長了15%，而中國自歐盟的進口增長得更快，達到21%，如果認為(wei) 匯率是中歐貿易不平衡產(chan) 生的主要原因，那麽(me) 就解釋不通

　　記者：在中歐雙邊貿易中，中國的貿易順差的確是在加大，歐盟方麵認為(wei) 中國巨額貿易順差是人民幣匯率水平造成的，並對人民幣問題施加壓力。我們(men) 怎麽(me) 看中歐貿易順差產(chan) 生的根本原因？

　　李鋼：匯率問題確實對中歐貨物貿易的不平衡產(chan) 生了一定的影響，但並不是主要因素。比如說，今年以來，人民幣兌(dui) 美元升值，對歐元是稍有貶值，在這個(ge) 情況下，中國自美國的進口增長了15%，而中國自歐盟的進口增長得更快，達到21%，如果認為(wei) 匯率是中歐貿易不平衡產(chan) 生的主要原因，那麽(me) 首先在這裏，在經濟學意義(yi) 上就解釋不通。

　　何帆：中歐之間貿易順差的確在擴大，這有多方麵的因素，匯率是其中一個(ge) 因素，但很明顯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我認為(wei) 有以下一些更為(wei) 根本的原因。首先，中國的出口對匯率是缺乏彈性的，中國的勞動力以及其他一些要素價(jia) 格比較廉價(jia) ，對於(yu) 對外貿易來講，這些價(jia) 格可能比匯率更重要，因此匯率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此外，中國的出口越來越受到新的貿易格局——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的影響，隻要這種全球性的專(zhuan) 業(ye) 化分工越來越多，程度越來越高，中國的加工貿易肯定會(hui) 越來越多，這跟傳(chuan) 統的產(chan) 業(ye) 間貿易是不一樣的，因為(wei) 加工貿易必然帶來貿易順差。

　　另外，近期美國經濟出現放緩和衰退跡象，這迫使很多中國出口商尋找新的出口地。

　　所以說，在中歐貿易順差的問題上，匯率是一個(ge) 因素，但不是最重要的，中國跟歐洲之間貿易順差的增加不能完全用匯率來解釋。

　　李稻葵：這個(ge) 判斷我是認同的，在匯率問題之外，中歐之間的貿易逆差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從(cong) 本質上講，歐洲地區是人口老齡化的經濟體(ti) ，中國是比較年輕的經濟體(ti) ，中國經濟的儲(chu) 蓄率遠遠高於(yu) 歐洲經濟的儲(chu) 蓄率。中國的年輕人要為(wei) 以後退休養(yang) 老存錢，而歐洲人口增長緩慢，反過來要用儲(chu) 蓄。一個(ge) 經濟體(ti) 貿易順差也好，貿易逆差也好，最大的也是比匯率更重要的決(jue) 定因素，就是兩(liang) 個(ge) 經濟體(ti) 之間的相對儲(chu) 蓄率，儲(chu) 蓄率高的經濟體(ti) 會(hui) 在貿易上流向低儲(chu) 蓄率國家，從(cong) 這個(ge) 角度上就可以很好地理解中歐貿易的格局。

　　還有一點，一般說來，隨著經濟發展，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比重會(hui) 越來越高，分工越來越細。應該看到中歐之間的貿易不平衡，一定程度上也是兩(liang) 個(ge) 經濟體(ti) 在進行更加深入的貿易和經濟合作，比如說中國有很多高端的汽車部件是從(cong) 歐洲進口，可是又有部分整車返銷給歐洲，這種貿易今後會(hui) 越來越重要。

　　從(cong) 貿易順差產(chan) 生的根本原因上來說，匯率問題隻是其中一個(ge) 很小的部分，即便人民幣對歐元升值，我看也不會(hui) 改變中歐貿易順差的基本格局。

　　哈繼銘：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國勞動生產(chan) 率增長很快，勞動力相對富裕，產(chan) 品價(jia) 格低廉，這意味著全球貿易背景下中國出口必然大幅上升，這是最主要的因素。另外我也認同這個(ge) 判斷，就是一國的儲(chu) 蓄率是該國貿易結構的一個(ge) 非常重要的變量，如果儲(chu) 蓄率居高不下那麽(me) 往往導致該國順差很大，正因為(wei) 此，單純依靠匯率來糾正失衡效果是不會(hui) 很好的。

　　中國儲(chu) 蓄率高達30%，從(cong) 國際範圍來看處於(yu) 較高的水平，這比日本工業(ye) 化時期的水平還要高出近10個(ge) 百分點，而且未來幾年可能還會(hui) 繼續上升。這和新中國成立後25年期間較高的出生率有關(guan) ，那時候出生的人到現在都進入有儲(chu) 蓄能力的年齡階段，上世紀70年代末中國人口政策與(yu) 現階段的高儲(chu) 蓄率也有關(guan) 係，因為(wei) 眼前就業(ye) 者不得不存更多錢來保障退休後的生活，因此應當建立一個(ge) 良好的社會(hui) 保障體(ti) 製，來降低中國的家庭儲(chu) 蓄率，但這需要時間。

　　即使人民幣大幅升值，國際貿易不平衡的現象也會(hui) 因為(wei) 儲(chu) 蓄率等根本因素而進一步增大，這些因素可能蓋過了匯率變動的影響。匯率變動有用，但其他因素作用更大，人民幣升值可能會(hui) 略微改善國際收支不平衡局麵，但不是根本辦法。

　　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造成的錯覺

　　歐盟在華企業(ye) 的平均利潤率水平至少在30%以上。歐盟在華企業(ye) 盈利的匯回，在加工貿易中的利益掌控以及價(jia) 格轉移，使其所獲實際利益遠遠超過賬麵水平

　　記者：何帆、李稻葵剛才都提到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加工貿易對於(yu) 中歐貿易結構的影響。

　　李鋼：是的，中歐貨物貿易不平衡產(chan) 生的主要原因就在於(yu) 由全球產(chan) 業(ye) 轉移而導致的加工貿易方式。加工貿易是造成中歐貿易順差的絕對因素，而加工貿易在本質上是全球產(chan) 業(ye) 轉移的結果，是跨國公司在全球範圍內(nei) 對產(chan) 業(ye) 鏈條進行重新調整布局的結果。

　　根據中方統計，在中國對歐盟的貿易順差中，95%是加工貿易產(chan) 生的，而這95%中又有81%是由外資加工貿易企業(ye) ，主要是歐盟在華企業(ye) 的出口產(chan) 生的。兩(liang) 個(ge) 數據結合起來，也就是說，中國對歐盟貿易順差的70%是由在華外資企業(ye) ，主要是歐盟在華外資企業(ye) 產(chan) 生的。

　　因此從(cong) 這個(ge) 角度說，單純以原產(chan) 地規則統計出來的貨物貿易順差並不能全麵真實地反映雙方的貿易利益和貿易平衡狀況。

　　何帆：關(guan) 於(yu) 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問題我再補充談一下。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從(cong) 嚴(yan) 格意義(yi) 上來講是20世紀90年代後期到21世紀之後，之前也有，但更多是隨著發達國家的製造業(ye) 外包出現的，比如在IT技術外包之後，再把各個(ge) 部件之間重新整合起來，通過工作流軟件和管理把它們(men) 組合起來，各個(ge) 工序之間的銜接更容易。

　　應該說，各個(ge) 行業(ye) 都有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尤其是在製造業(ye) 的各個(ge) 行業(ye) 。比較典型的是電腦的生產(chan) 製造，幾乎沒有哪一台電腦完全是在一個(ge) 國家和地區生產(chan) 的，都是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生產(chan) 的，芯片在一個(ge) 地方，顯示器在一個(ge) 地方，鍵盤在一個(ge) 地方等等。

　　正因為(wei) 此，現在中國對歐洲的出口產(chan) 品中，電子類產(chan) 品不是完全意義(yi) 上的“中國製造”，這些電子產(chan) 品是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

　　再比如說在天津建設的空客A320總裝線，如果2009年能組裝下線，再出口到歐洲，你說到底是“中國製造”還是“歐洲製造”？其實大部分是在歐洲生產(chan) 的，隻是這部分組裝在中國。

　　所以在現在這種統計的方式下，貿易格局的變化容易使人產(chan) 生一種錯覺。正如李鋼介紹的情況。

　　李鋼：這個(ge) 問題歐盟自己也承認，源自中國進口的紡織品中，大多是定牌或貼牌生產(chan) ，中方隻賺取了不到10%的加工費，而主要利益被從(cong) 事跨國生產(chan) 與(yu) 經營的歐盟企業(ye) 所獲得。

　　記者：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我們(men) 把衡量中歐雙邊經貿的框架從(cong) 單純的貨物貿易上放大，就會(hui) 得到不同的結果？

　　李鋼：完全如此。我們(men) 需要把角度從(cong) 單純的貨物貿易，放大到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收益三個(ge) 方麵，這也就是傳(chuan) 統的經常項目的概念。

　　在貨物貿易上，中國擁有較大的順差，但是在服務貿易上歐盟有順差，同時在對華投資中獲取較大收益。

　　根據最新公布的《中國服務貿易發展報告2007》，歐盟是中國服務貿易進口第一大來源地和出口第三大市場，是中國服務貿易的最大逆差來源地。

　　此外，在歐盟對華投資中，70%以上的歐盟在華投資企業(ye) 處於(yu) 盈利水平，在華外商投資企業(ye) 的平均利潤率為(wei) 20%，而歐盟在華企業(ye) 的平均利潤率水平至少在30%以上。歐盟在華企業(ye) 盈利的匯回，在加工貿易中的利益掌控以及價(jia) 格轉移，使其所獲實際利益遠遠超過賬麵水平。

　　如果將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投資收益綜合考慮，中歐之間總體(ti) 經貿利益格局基本上是平衡的。單純以貨物貿易的不平衡進行推論，進而指責中國非公平競爭(zheng) 是片麵的，不僅(jin) 有失公允，更不符合事實。

　　歐盟內(nei) 部對貨幣聲音不同

　　記者：我們(men) 還注意到，雖然歐盟對人民幣匯率施加壓力，但實際上歐盟內(nei) 部，不同的國家之間對歐元是否需要維持強勢，是否施壓人民幣匯率等方麵也還是持有不同意見。

　　梁豔芬：對於(yu) 匯率問題歐盟國家的確持有不同的觀點，比如德國一直是貿易順差國，但法國、意大利等國就是貿易逆差，所以德國和一些北歐國家對歐元升值擔心不是那麽(me) 大，但法國、意大利等一些國家就擔心歐元過快升值影響本國經濟。

　　實際上，歐盟內(nei) 部各國對歐元匯率的不同意見，也正揭示了匯率問題都與(yu) 各自國家的經濟發展有關(guan) 。

　　何帆：歐盟實際上內(nei) 部差別很大，有的是對外貿易順差國，有的是對外貿易逆差國，所以強求一個(ge) 劃一的匯率政策對歐盟內(nei) 部並沒有好處。

　　人民幣升值對一些國家好，對另外一些國家並不好，需要考慮到各國的情況。中國可能和歐盟內(nei) 部某一些國家的競爭(zheng) 更多，比如南歐國家等以製造業(ye) 為(wei) 主的製造業(ye) 國家。

　　人民幣大幅升值將影響全球經濟

　　記者：自2005年匯改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升值幅度在10%左右，但對歐元貶值8%左右。2007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升值5%左右，對歐元貶值在3.7%左右。人民幣對歐元的貶值是目前歐盟施壓人民幣的主要原因，我們(men) 怎麽(me) 看這個(ge) 問題？

　　梁豔芬：出現這個(ge) 情況，主要是因為(wei) 同時期歐元對美元升值幅度高於(yu) 人民幣對美元升值幅度，交叉匯率算過來，人民幣對歐元是貶值的。

　　對比發現，自2001年以來，美元對幾乎所有主要貨幣都在穩步貶值。其中美元對歐元貶值幅度是非常顯著的，從(cong) 2001年10月底到2007年10月底，貶值幅度高達37%。

　　此外，在2001年10月底到2007年10月底這個(ge) 時間段裏，美元對英鎊貶值30%，對加元貶值40%，對澳元貶值45%，對瑞士法郎貶值29%，對日元貶值5.5%，對韓元貶值30%等。這個(ge) 時間段裏對人民幣的貶值幅度在10%左右。

　　總體(ti) 來說，美元對多數亞(ya) 洲貨幣的貶值幅度還是較為(wei) 溫和的。

　　哈繼銘：美元需要更大程度的貶值以促使其經常項目逆差回到長期可持續水平。美元貶值的另一方麵就是需要全球貨幣對美元升值，現在看來歐元、加拿大元、澳元等西方貨幣升值較多，亞(ya) 洲貨幣中日元和人民幣升值較少。

　　所以在這個(ge) 情況下，歐洲一些國家希望在未來美元貶值中，人民幣和其他亞(ya) 洲貨幣承擔更多責任。這主要是美元貶值情況下，匯率機製比較靈活的國家目前升值較多，但到一定程度經濟也會(hui) 遇到負麵影響，所以希望其他國家地區能夠多升一些。

　　從(cong) 中國匯率自身改革的進程看，中國已經做了一些事情，2005年匯改啟動後，人民幣對美元升值10%以上，對一籃子貨幣也升值7%以上。

　　歐盟要求人民幣升值幅度加大，但是，雙方都應該把這個(ge) 問題考慮清楚。對於(yu) 西方國家來說，應該認識到人民幣升值過快，會(hui) 增加他們(men) 自己的通脹壓力，因為(wei) 他們(men) 從(cong) 中國進口的東(dong) 西正越來越多。

　　記者：就是說，歐盟需要認識到人民幣大幅升值對全球經濟的重大影響。

　　哈繼銘：是的，美國從(cong) 中國進口的產(chan) 品價(jia) 格最近幾個(ge) 月已經明顯上漲，但其實中國對美國出口產(chan) 品以人民幣計價(jia) 並沒有上漲，折合成美元後有所上升，主要就是因為(wei) 人民幣對美元升值造成的。

　　西方國家應該意識到，現在他們(men) 從(cong) 中國進口產(chan) 品的比例在上升，而他們(men) 自身麵臨(lin) 比較明顯的通脹壓力，如果在這時人民幣大幅升值，也勢必會(hui) 使他們(men) 從(cong) 中國進口產(chan) 品的價(jia) 格明顯上升，加重其通脹壓力。

　　另外對於(yu) 中國來說，大幅升值可能會(hui) 推高失業(ye) 率，過快升值對雙方都不利。

　　李稻葵：中國對匯率問題的整體(ti) 思路，還是要堅持“三性原則”，也就是主動性、可控性、漸進性。因為(wei) 如果突然調整匯率，部分出口企業(ye) 會(hui) 受到一定衝(chong) 擊，造成不必要的經濟調整成本，總體(ti) 宏觀經濟也可能會(hui) 受到衝(chong) 擊，這對全球經濟也不是負責任的表現。

　　加強人民幣匯率彈性

　　記者：對於(yu) 人民幣匯率問題，我們(men) 的原則還是要堅持“三性原則”，人民幣匯率體(ti) 製改革至今也已經兩(liang) 年多，目前是第三個(ge) 年頭。我們(men) 應該如何理解目前和下一步的人民幣匯率體(ti) 製改革問題和人民幣升值問題？

　　哈繼銘：我們(men) 認為(wei) 人民幣不應過大幅度升值，但應該考慮允許人民幣以更快的速度升值，個(ge) 人認為(wei) 升值速度每年可以在5%以上，高於(yu) 2006年的3.3%，這樣對糾正國際貿易失衡現象有一定幫助，最重要的是這還有助於(yu) 緩解國內(nei) 通貨膨脹壓力。

　　現在通貨膨脹在中國是一個(ge) 有挑戰性的問題，通貨膨脹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wei) 原材料進口價(jia) 格的上升，人民幣升值速度快一些，可以緩解輸入型通脹。

　　另外，人民幣升值也有助於(yu) 中國提高貨幣政策有效性。匯率過分僵硬，外匯儲(chu) 備積累的速度勢必就會(hui) 過快。近來中國用各種各樣手段盡可能在總量上對衝(chong) 流動性，2004~2006年期間大量發行央票對衝(chong) 流動性，但因為(wei) 貿易順差不斷增大，外匯占款繼續提高，繼續用數量型手段也會(hui) 使得利率水平上升。

　　央行從(cong) 2006年下半年開始用準備金率、利率等手段控製流動性，但M2還是以18%以上速度增長，主要還是外匯占款繼續上升，其原因是匯率比較僵硬，順差過大。另外，由於(yu) 市場對人民幣未來升值預期依然強烈，導致一些非貿易項下資金大量流入。

　　對中國來說，人民幣升值對中國減輕自己的通脹壓力有好處，另外，在相當長時間內(nei) 吸引的熱錢會(hui) 少一些。但中國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薄弱、就業(ye) 壓力大，不能做到突然大幅升值。

　　何帆：在人民幣升值問題上，我們(men) 也知道人民幣升值可以緩解國內(nei) 通貨膨脹壓力、使得貨幣政策更具有靈活性，但是現在問題在於(yu) 選擇什麽(me) 樣的升值方式。

　　首先，不能是再次一次性升值，也就是像2005年匯改時那樣出其不意的手段，這種方式對企業(ye) 是會(hui) 有影響的，影響不在於(yu) 一下子升值多少，更重要在於(yu) 升值事先沒有告訴它，打亂(luan) 了企業(ye) 整個(ge) 的投資計劃和出口計劃。如果單就升值幅度而言，中國的企業(ye) ，尤其是有競爭(zheng) 力的企業(ye) ，可能還能夠再承受，但是關(guan) 鍵是我們(men) 選擇什麽(me) 樣的比較合適的方式。

　　現在討論比較多的是能不能通過擴大匯率的彈性和波動，實際上也是基於(yu) 這種考慮，如果是在波動的過程中逐漸調整人民幣匯率，對企業(ye) 來說不斷給它小的啟示，讓它們(men) 對匯率風險的意識逐步提高，做好更多的準備，這樣可能對企業(ye) 應對人民幣升值更合適一些。

　　李稻葵：在匯率彈性方麵，可以擴大一點匯率波動範圍，人民幣略有升值，適當加快升值步伐，既保持可控性，不對大部分出口企業(ye) 造成巨大衝(chong) 擊，同時也能適當減少我們(men) 進口原材料價(jia) 格的成本。

　　記者：增強人民幣匯率的彈性也是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最近的講話中表達的思路。

　　哈繼銘：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第一可以減少短期投機性資金流入，第二可以培養(yang) 企業(ye) 在匯率可波動情況下生存，加強競爭(zheng) 力。

　　隻有在匯率波動和彈性加大的情況下，市場才有動力去發展匯率衍生產(chan) 品和避險工具，否則企業(ye) 也會(hui) 沒有規避匯率風險的意識。

　　另外，等到將來匯率達到均衡水平後也會(hui) 是經常波動的態勢。目前還沒有達到最終均衡，匯率水平的波動和彈性也有助於(yu) 企業(ye) 將來適應匯率走勢。

　　匯率彈性需要擴大，我想強調的是，波幅和彈性擴大不僅(jin) 體(ti) 現在每天波幅的加大上，目前是千分之五，實際上人民幣匯率的每天開盤價(jia) 和頭日收盤價(jia) 可以沒有任何關(guan) 係，這兩(liang) 者之間可以有很大落差，因此波幅本身沒有多大意義(yi) 。所以，要看到實質性波幅擴大，每日開盤價(jia) 和頭日收盤價(jia) 要有實質性差異。

　　平衡貿易需更根本措施

　　人民幣是會(hui) 升值的，但是不要指望人民幣升值會(hui) 改變中歐之間的貿易格局，貿易格局的根本因素還是兩(liang) 者之間儲(chu) 蓄率的差別

　　記者：在中歐貿易差額的問題上，人民幣匯率問題不是形成中方順差的主要原因，那麽(me) 匯率問題也就相應不是解決(jue) 貿易平衡問題的主要手段。你認為(wei) ，平衡中歐貿易還需要從(cong) 哪些更根本的問題入手？

　　李稻葵：是的，在美元走軟、原油價(jia) 格略有高漲的情況下，人民幣略有升值，對中國經濟是有好處的，人民幣是會(hui) 升值的，但是不要指望人民幣升值會(hui) 改變中歐之間的貿易格局，貿易格局的根本因素還是兩(liang) 者之間儲(chu) 蓄率的差別。

　　李鋼：從(cong) 歐洲方麵來說，平衡雙方貿易，還需要歐洲減少對中國的出口限製，尤其是高科技領域。這實際上可以顯著改善雙方的貿易不平衡情況。

　　哈繼銘：從(cong) 中國國內(nei) 來講，我們(men) 需要加大降低國內(nei) 儲(chu) 蓄率的力度，這包括推進國內(nei) 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的建立、要求國有企業(ye) 向政府交納紅利、公共支出的重點從(cong) 鼓勵投資轉向鼓勵消費等，同時建設更加完善的資本市場、提高銀行係統的效率，以幫助降低企業(ye) 的儲(chu) 蓄率。因為(wei) 企業(ye) 在缺少進入資本市場渠道並且難以從(cong) 銀行係統獲得貸款的情況下，往往留存大筆利潤，這種企業(ye) 利潤的留存加大了企業(ye) 儲(chu) 蓄率，這也是貿易順差較大的原因，因此資本市場的完善和銀行體(ti) 係的效率提高，可以降低企業(ye) 儲(chu) 蓄的衝(chong) 動。

　　另外就是貿易政策，較高的出口退稅率可以盡量降低。

　　李稻葵：我們(men) 自己可以先解決(jue) 對歐洲貿易中仍然有阻礙的一些製度和政策，比如從(cong) 法國進口一些奶酪，據我所知目前是不允許進口的，那麽(me) 我們(men) 可以考慮放開，歐洲奶酪的生產(chan) 成本很高，而中國的奶酪消耗量不大，勞動力便宜，成本比較低，所以可以考慮放開。這是中國在貿易製度上可以做的事情，在匯率問題上我們(men) 需要向外界解釋：中國會(hui) 按照自己的原則，在匯率機製上逐步增加彈性、更加靈活化。

　　何帆：我們(men) 需要重視中歐貿易之間的不平衡，未來這種不平衡可能還會(hui) 加劇。相對於(yu) 歐洲，中美之間貿易互補性更強，中國主要是製造業(ye) ，美國主要是服務業(ye) 、金融業(ye) ，但是歐洲有很多國家的出口還是製造業(ye) ，比如中國出口汽車，歐洲也出口汽車，南歐等地區也出口鞋子和服裝，有很多東(dong) 歐國家加入歐盟，這些國家也有很多主要依靠製造業(ye) 出口，所以中歐之間的產(chan) 業(ye) 結構可能導致兩(liang) 者之間的貿易摩擦更大一點。

　　發展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對雙方可能是一個(ge) 共贏的做法。比如服裝行業(ye) ，中國的優(you) 勢在於(yu) 製造，歐洲的優(you) 勢在於(yu) 品牌、設計，在服裝行業(ye) 裏中歐之間可以合作的空間還是很大的。實際上有些合作在民間已經有了，比如溫州很多企業(ye) 已經請歐洲的設計師來做設計。同樣的還包括汽車等行業(ye) ，也可以有共贏，如果歐洲的汽車製造商能夠和中國製造商之間有一個(ge) 更好的合作，很可能雙方的製造能力都會(hui) 有一個(ge) 更大的提高。

　　另外我還想提一點，如果未來中歐貿易不平衡還會(hui) 加劇，我覺得應該未雨綢繆，建立和加強雙邊協調對話機製。

　　加強對話協調

　　記者：這種協調機製的目的，就是加強雙方的對話、溝通和交流。

　　何帆：我想這種協調機製應該是定期的，同時要建立正式的聯係機製和非正式的聯係機製，必須得有定期對話，有首腦、部長之間的定期會(hui) 麵，在這種正式對話之外，還應該有一個(ge) 非正式的溝通機製。具體(ti) 來說，比如相關(guan) 部門的副首級、副部長級的會(hui) 麵，具體(ti) 工作層麵可以是具體(ti) 工作人員的溝通，形成一個(ge) 對話機製，這樣出了事情知道雙方怎麽(me) 聯係溝通，這種對話機製對於(yu) 解決(jue) 潛在的貿易摩擦是非常重要的。

　　因此說，這一次中歐峰會(hui) 就是很好的交流協商會(hui) 議，我們(men) 歡迎來溝通交流，消除誤會(hui) 。

　　李稻葵：歐洲不同於(yu) 美國，歐洲的經濟調整速度比美國慢，對市場管製更加嚴(yan) 格，勞動管製相對而言不夠靈活，失業(ye) 情況比美國更嚴(yan) 重一點，對貿易問題也更加敏感，更多地依賴於(yu) 非關(guan) 稅壁壘，比如技術壁壘、反傾(qing) 銷等。在這些問題上我們(men) 應當同歐洲更多地協商，在一些問題上中國可以讓步，在一些問題上歐洲也可以讓步，比如歐洲的一些技術可以通過技術貿易轉讓給中國，服務貿易上中國也可以多從(cong) 歐洲進口。

　　雙方應該坐下來好好協商，而不應該簡單歸咎於(yu) 匯率問題。

　　記者：李鋼先生，作為(wei) 對歐洲貿易的資深研究人員，你對中歐雙邊經貿關(guan) 係有什麽(me) 樣的預期和展望？

　　李鋼：中國與(yu) 歐盟的雙邊關(guan) 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guan) 係之一，在中歐全麵戰略夥(huo) 伴關(guan) 係框架下，雙邊經貿關(guan) 係發展進入了一個(ge) 新的階段，涵蓋愈來愈廣泛領域的合作與(yu) 競爭(zheng) 。雙方都需要以新的視角，在更深層次上審視現狀，麵向未來重新定位，並借此作出政策上的相應的調整。

　　隨著中歐經貿關(guan) 係的不斷加強與(yu) 深化，雙方合作的領域也越來越多，從(cong) 貨物貿易到服務貿易、從(cong) 貨物和服務貿易到投資，進而延展到可持續發展、能源安全、環境保護等領域，均被納入到雙邊“大經貿”合作的範圍內(nei) 。

　　與(yu) 此同時，中歐雙方在國際領域的合作也在不斷拓展，比如對非洲的發展援助、亞(ya) 歐合作、WTO多邊貿易框架內(nei) 的合作與(yu) 推進等。雙方的共同利益、關(guan) 切範圍已經遠遠超越了中歐雙方各自的邊界。

　　根據我們(men) 的預測，未來中歐經貿關(guan) 係還將在快車道上繼續運行一段時間，到2010年，中歐雙邊貿易額有可能達到5000億(yi) 美元左右，今年是將超過3000億(yi) 美元的水平，這包括航運物流在內(nei) 的雙邊服務貿易將得到更快的發展，雙向投資更加趨於(yu) 均衡。 

　　根據中歐雙方達成的協議，從(cong) 2007年初開始已經啟動了雙邊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談判，同時將經貿領域作為(wei) 相對獨立的部分加以對待，更新1985年《中歐貿易和經濟合作協定》，以此作為(wei) 發展雙邊關(guan) 係的指導性文件。為(wei) 此，雙方必須從(cong) 戰略高度，麵向未來，全麵謀劃，充分發揮合作潛力，促使中歐經貿關(guan) 係發展達到均衡、互利、共贏的結果。